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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端素描一

(图:二十四连的帐篷)

北端在哪儿?黑龙江,黑龙江的北部,或者应该是祖国北部的端点了。

四十多年前,当我还是一个孩子至多只能称做青少年的时候,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,我及整整一代人提前结束了本应该继续的学业,走上了“广阔天地”。时间过去了近半个世纪,自己在人生的道路上匆匆向前,却没有时间认真回顾。亦更难从高一点角度,即社会发展、哲学思辨、历史效应等方面分析个体,进而科学客观地回望这一场奇特的“上山下乡”运动。

一些事情时时会在四十多年后的今天浮起,呈现在眼前。只是多年过去,这些片段都失去了色彩,而且没有连续性,更像留在脑海里一张一张黑白照片。浅浅勾勒,可以成为一张张记忆素描。

(图:作者年拍于凤翔照相馆)

一、出发

当年在北京的送别场面是惊人的,更是感人的。

年,这一届学生基本没有留在北京的,大部分去了黑龙江、内蒙古、云南,还有海南岛。这年10月“林副主席”发布了一号令,全国各地到处都在“备战备荒”,一副马上战争来临的样子。之前“老三届”上山下乡已经有了一些经验,到69届就来了个“一锅端”。我家住北京东城区,这一区域的学生很多去了东北。

出发是在“永定门”,乘的是绿色车皮那种很古老的火车。估计一列车总能拉上一两千人。一个人走一家人送,送别那天站台上站满了人,而且呜咽一片。不知杜甫“爷娘妻子走相送,尘埃不见咸阳桥。牵衣顿足拦路哭,哭声直上干云霄。”诗句能否比喻,只是这种众多人恸哭场面此后没有再见过。

送行的还有同学及朋友,皆都惜惜相别。因为没有人知道,这一去将何日再回。这些要出去的人,对于所去的地方一无所知,那个时代也绝对没有人给你做更多解释,知道的最多不过三个内容:东北、生产建设兵团、很冷,此外其他一概不知。

做为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,此时并没有这个判断能力,不知道这一出行,是改变自己命运最重要的一次。火车开出去就不再是北京人了,这一去就由学生变成了农民。当我们还沉浸在离开家庭,别离亲人悲痛中时,命运已经被粗暴地改写,从此开始人生另一篇章。

(图:二十四连的土坯房)

是父亲去送的我,母亲由于身体不好不能经受这样的场面,只好留在家里。父亲此时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,经过几年“文革”斗争的煎熬,人显得苍老。本来就有些谢顶的头发,白发平添。自己的大部分行李之前已经寄走,手头拿的都是临时所用,老爸又拿了一些路上吃的东西塞到我手里,然后站在车窗外面的站台上,用依依不舍却又无奈和混乱的眼光看着我,在众多人的拥挤中他显得那么瘦弱。车窗里的我这时已经忍不住眼泪流出。我是独子,家里也并没有兄弟姊妹能够照顾体弱多病的他们,但是由于“黑帮子女”的身份,注定是躲不过这场劫难的。

我的离开不能不说是对体弱多病双亲的打击,而这样的打击正是当时那些“造反派”期望的。就像一棵幼苗生生从老树身旁剥离,那棵老树顷刻被削弱了,孤独地在乌云下立于天地间,一任风吹雨淋。随着车头汽笛一声长鸣,列车慢慢启动,缓缓地离开站台。这时,车上车下几乎所有人的都在哭。哭声连成一片,并且由小变大逐渐成为嚎啕。

我看见父亲渐渐远去的身影,似乎伸出手在脸上抹了一下,又似乎举起手在挥别,随即淹没在送别人群之中。我相信,这群人的每一个家庭,都有一个灰暗而痛心的故事。

写《出发》这一题目令我回想到:这个所谓的“上山下乡”运动,可以称之为失败的人口迁移。在中国历史上,除去多次战乱造成的民族迁移之外,近几百年有过和平时期明朝的山西“大槐树”人口迁移,清朝的“湖广填四川”的人口迁移等,皆有积极意义,没有造成不好的后果。而几百万知识青年上山下乡,在当时是毁了一代青年的前程,在后来是造成诸多社会问题,很不成功。我所了解的大部分知青一生蹉跎。后来即使返城,由于知识和机遇,多数被抛在社会底层。

二、初抵

“北大荒”是个神秘的词汇,也是一个神秘的地方。不同年代人的眼里,有不同样子的“北大荒”,或者说人人心中都有一个不同的“北大荒”。上世纪五十年代开始就有不同地方不同情况,来到北大荒安家落户屯垦戍边的。六十年代也有早于我们到达的。当然,闯关东的时候还有不止于一批。我们之后也有陆陆续续去到那里淘生活的。

将要去的地方叫“萝北”,在地图上是祖国北部边境上的一个小点点。

(图:来自北京上海天津哈尔滨的知青)

经过两天两夜旅程,天色暗时,这趟满载知青的列车直抵鹤岗站。下了火车,哨声四处乱起,叫名字报到的呼喊,同学之间告别的招呼混合在一块。匆匆忙忙人影晃动加之心惊肉跳,糊里糊涂就和一帮人上了一辆敞篷大卡车,接着又是一路奔波。后来知道,黑暗中经过了宝泉岭、十四团团部。一直到二十二连的时候,汽车深陷泥泞中,被告知前面的路不能走了,要下来坐爬犁才能进去。

在蚊子的包围中等来了爬犁,我们爬上爬犁,由履带拖拉机拉着,黑暗中在泥泞里继续颠簸,或者说爬行。一直到天光放亮,这群摇得像煤球的孩子们,在半梦中被叫醒。“到了!到了!下来!下来!站队点名!”,二十四连的一个干部刚扯着嗓子一阵吆喝。

这是一个什么都没有地方,没有房屋,没有牛羊,只有两顶帐篷。出来迎接我们的有后来成为挚友的北京知青柳坤、上海知青方国荣等。这里已经有比我们早到北京、上海、天津、哈尔滨四个城市的知识青年。

虽然别的没有什么,但蚊子却不少。初到的头一夜已经让我们充分领略,头上脸上手上脚上,凡是暴露出来的地方都被叮满大包,而且奇痒。一个男同学看着自己肿成馒头似的手大哭起来。随带说一句,北大荒的蚊子多的出奇而且极凶,上去即咬绝不含糊。说今天晚上蚊子多,是用“今儿晚蚊子很厚”来形容。我现在仍然认为,一个“厚”字特别能够表达概括。除了蚊子,早晨有“小咬”的飞虫追着咬,中午有叫“瞎氓”的牛氓咬,没有一刻是安生时候。

二十四连,一个新建点,也是后来几年生活劳动的地方。这是离团部最远的一个点,有六十多里地。前面还有二十三连、二十二连等十几个老连队。这也是十四团最靠南边的一个连队了,再往南没有路也没有人,是一片沼泽地。冬天的时候应该可以走过去,据说属宝泉岭一带。

二十四连所在地原来没有名字,不像一些老的连队都有一个什么屯的名字,标志历史的过渡。现在看看,当时选址这个地方做为新的定居点还是经过考察,有一定道理。往南往东沼泽太多,地势低湿,再向前还有一条河——“嘟噜河”,没有发展空间。往西距老连队太近,往北地势又高了一点,取水不便。这里虽然荒凉,但是看出去还是蛮不错的。开阔、平坦,“北大荒”最独特的气质在这里都能体现出来。

我们要在这里建造自己住的房子,开垦从未耕种过的土地。包括打水井、烧荒、平整土地一系列开创性的工作,很是新鲜。

抵达是八月份,距离天气转冷时间已经很近。在住进帐篷以后第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盖房子,而这其中就有让人害怕的重活儿——“脱坯”。

脱坯,是把泥土制成“砖”,晾干以后并不烧制,直接用来盖房子。这种土坯房子效果很好,保暖隔热还很环保。劳动强度大是因为一块坯子体量比较大,黏土加水加草进去后,不管是和泥还是脱坯子都很重很难崴鼓。特别是拿模子脱这一道,半天下来腰像折了一样。对于刚从大城市来的孩子,这只是开始的第一步,后面每种农活都是一个关口。

回到帐篷就是一个温暖的窝了,二三十人两排对面通铺上下层。虽然拥挤,能够放下被子的那一小方天地,是唯一一块私人领地。挂上蚊帐,在其间睡眠更衣,写家信读家书,几乎所有个人事务都在里面进行。洗漱则是在帐篷里的公共区域,这个空间只有一窄条,以致永远是湿漉漉的泥塘。

(图:简陋的食堂)

北大荒,这里有真正的广阔天地。黑土地油亮油亮的,是从未开垦过的处女地。天蓝蓝的,一直可以远望到天边。白云从天上飘过,像天人的牧羊。驻地前面的湖泊称为“泡子”,里面出没着多种水鸟,也有不少鱼儿。“棒打狍子瓢舀鱼”是真实的存在。这里有长长的夜晚和长长的白日,特别是冬至夏至来临的时候,给得一点都不吝啬。劳作累了,躺在大地的胸脯上仰望天空,时时微风吹过,猛然觉得这世界也还是不错的嘛。

的确,如果不是残酷的“阶级斗争”,无情的政治打击和卑鄙的小人,北大荒本来可以更美一些。

年5月4日5日北京深圳往返飞机晚点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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